榮叟老帶索，欣然方彈琴(2)。

原生納決履，清歌暢商音(3)。

重華去我久，貧士世相尋(4)。

弊襟不掩時(shí)，黎羹常乏斟(5)。

豈忘襲輕裘？茍得非所欽(6)。

賜也徒能辯，乃不見吾心(7)。

[注釋]

(1)這首詩(shī)歌詠古代貧士榮啟期和原憲的安貧樂道，表現(xiàn)了詩(shī)人安于貧居、不慕富貴的高尚品

質(zhì)。

(2)榮叟：指榮啟期，春秋時(shí)隱士。叟，對(duì)老人的稱呼。老：年老。帶索：以繩索為衣帶。這兩

句見（飲酒二十首）其二注(4)。

(3)原生：指原憲，字子思。孔子弟子。原憲清靜守節(jié)，貧而樂道。《韓詩(shī)外傳》載：原憲居魯

國(guó)時(shí)，一次子貢去看他，他出來接見時(shí)，穿著破衣服和裂開口的鞋子，“振襟則時(shí)見，納履則墮決”。

子貢問他為什么會(huì)這樣？原憲回答：憲貧也，非病也。仁義之匿，車馬之節(jié)，憲不忍為也。譏笑了子

貢的華麗車馬裝飾，“子貢慚，不辭而去。憲乃徐步曳杖，歌《商頌》而返。聲淪于天地，如出金石”。

納：穿。決履：壞裂的鞋子。清歌：清新、清亮的歌曲。商音：曲名，指原憲所唱的《商頌）之曲。

(4)重華：虞舜名。相傳堯舜時(shí)代，圣人治世，天下太平，無貧窮之人?！肚f子?秋水）：“當(dāng)

堯舜而天下無窮人?！比ィ弘x。相尋：相繼，不斷。

(5)弊襟：破衣。襟：上衣前襟，代指衣服。黎（lí離）羹：野菜湯。藜：植物名。一年生草本，

亦稱“灰菜”，嫩葉可食。斟（zhēn 針）：“糂”（sān 傘）的借用字，以米和羹。（墨子?非儒）：

“孔丘窮于蔡陳之間，藜羹不糂?！薄秴斡[》引作“斟”?！墩f文）：“糂，以米和羹也。古文糂從

參?！?/p>

(6)襲：衣上加衣，即穿、披。輕裘：輕暖的毛皮衣。茍得：不義而得，非正道的獲取。《論語?述

而》：“不義而富且貴，于我如浮云?！?/p>

(7)賜：即子貢。姓端木，名賜，字子貢?？鬃拥茏印Ｍ剑和饺?，只會(huì)。善辯：善于巧辯。《史

記?仲尼弟子列傳》：“子貢利口巧辭，孔子常黜其辯。”《論語?子罕》記子貢勸孔子出仕的話說：

“有美玉于斯，韞櫝而藏諸？求善賈而潔諸？”子曰：“沽之哉！沽之哉！我待賈者也?！币馑际?，

子貢說：假設(shè)這里有一塊美玉，是把它放在匱子里藏起來呢？還是找一個(gè)識(shí)貨的商人賣掉呢？孔子說：

賣掉，賣掉！我是在等待識(shí)貨者哩?！吧妻q”當(dāng)指此。乃不見吾心：意謂自己隱居不仕的決心是不可

以為勸說所動(dòng)搖的。

[譯文]

榮曳老年繩作帶，

依然歡樂把琴?gòu)棥?/p>

子思腳下鞋開綻，

商頌清揚(yáng)歌唱?dú)g。

虞舜清平離我遠(yuǎn)，

世間貧士常出現(xiàn)。

衣衫破爛不遮體，

野菜湯中無米添。

誰不想穿輕暖裘？

得非正道我不羨。

子貢徒然善巧辯，

無人理解我心愿。

-----------孟二冬《陶淵明集譯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