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居所居堂①，前江后山根，下塹萬尋岸，蒼濤郁飛翻。蔥青眾木梢，邪豎雜石痕②。子規(guī)晝夜啼，壯士斂精魂③。峽開四千里④，水合數(shù)百源⑤人虎相半居，相傷終兩存⑥。

（此記客居情景。岸下翻濤，承前江。木梢、(，) 石痕，承后山。四句，江山近景。峽開千里、水合百源二句，江山遠(yuǎn)景。子規(guī)夜啼，已動(dòng)歸思，況人虎雜居。更難久處矣。《杜臆》：濤翻色白，今云蒼濤，以岸高掩映故也。所處地高、故見木梢雜石之痕，或斜或豎。）

①客居，旅舍也。下居字，指居處?！逗鬂h·楊震傳》：“常客居于湖?！鄙蚣s詩：“林薄沓蔥青?！雹谟郑骸皟A壁復(fù)邪豎?！雹邸逗拶x》：“拱木斂魂?！比罴对亼选吩姡骸本曜云瘻S。”④【錢箋】《荊州記》云：巫峽首尾一百六十里，舊云自三峽取蜀，數(shù)千里恒是一山，此好大之言也。惟三峽七百里中，兩岸連山，略無闕處。梁簡文《蜀道難》詩：峽山七百里，巴水三回曲。公所謂“峽開四千里”，蓋統(tǒng)論江山之大勢，非專指峽山也。⑤宋肇《三峽堂記》：峽江，綿跨西南諸夷，合牂牁、越巂、夜郎、烏蠻之水，縈紆曲折，掀騰洶涌，咸歸納于峽口，實(shí)眾水之會(huì)也。⑥申涵光曰：人虎兩存，此大道理，他人數(shù)語說不出。

蜀麻久不來，吳鹽擁荊門。西南失大將，商旅自星奔①。今又降元戎，已聞動(dòng)行軒。舟子候利涉②，亦憑節(jié)制尊。

（此記蜀中時(shí)事。大將，謂郭英乂。元戎，謂杜鴻漸。麻鹽不通，商旅避兵也。節(jié)制可憑，望其平蜀也。）

①【錢箋】永泰元年閏十月，郭英義為崔吁所殺，蜀中大亂。大歷元年二月，以社鴻漸為山南西道、劍南東西川副元帥。夢弼曰：蜀出麻，吳出鹽。《廣絕交論》：“莫不望影星奔。”②《詩》：“招招舟子。”《易》：“利涉大川。”

我在路中央①，生理不得論。臥愁病腳廢②，徐步視小園。短畦帶碧草，悵望思王孫③。鳳隨其凰去，籬雀暮喧繁。覽物想故國，十年別荒村。日暮歸幾翼，北林空自昏。

（此感客居而思故鄉(xiāng)。云安在荊蜀之間，故曰路中央。趙曰：見碧草則思王孫，見雀喧則思鳳舉，皆因小園感興。短畦四句，從小園追想故國也。祿山陷京，屠戮宗室，故曰“悵望思王孫?！睏铄鷼{后，上皇亦亡。故曰“鳳隨其凰去?！毕略啤坝[物想故國”，傷亂后不能北歸也。又按《楚詞注》：屈原，楚同姓，故稱王孫。司馬相如有歸風(fēng)求凰之詠。此詩悵望王孫，應(yīng)指屈原。鳳隨凰去，應(yīng)指相如。此說不如前。舊注則云：王孫指嚴(yán)武。鳳去雀喧，比君子亡而小人競。此說大泛。）

①《詩》：“宛在水中央。”②《世說》：陶淵明有腳疾。③劉安《招隱士》：“王孫游兮不歸，春草生兮萋萋?！苯汀秳e賦》：“春草碧色?！?/p>

安得覆八溟，為君洗乾坤。稷契易為力，犬戎何足吞。儒生老無成①臣子憂四藩②。篋中有舊筆，情至?xí)r復(fù)援③。

（末嘆時(shí)事而傷身老。言安得覆(，) 八溟之水，一洗乾坤污雜乎。朝廷茍用稷契，外寇何難掃除。今年老無成，而猶憂及邊境，唯有賦詩寄慨而已?！抖乓堋罚汗珖L自比稷契，此亦自負(fù)語。此章，八句兩段，十二句兩段。）

①趙歧《孟子注》：“秦滅經(jīng)籍，坑戮儒生?！雹谒螛犯瑁骸坝撝兌礁嫠姆??！雹鄄苤苍姡骸霸P從此辭?！?/p>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