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遠(yuǎn)秋風(fēng)落，西征海氣寒①。帝京氛祲滿②，人世別離難③。

（首敘送楊出使。秋風(fēng)記時(shí)，西征記地，氛祲感世事，別離念交情。）

①潘岳賦：“潘子憑軾西征?！焙?，謂青海。梁元帝詩：“海氣旦如樓。”②王僧達(dá)詩：“遠(yuǎn)山斂氛祲?！雹邸冻o》：“予既不難夫離別。”

絕域遙懷怒①，和親愿結(jié)歡②。敕書憐贊普③，兵甲望長安④。宣命前程急，惟良待士寬⑤。子云清自守③，今日起為官。

（此敘奉使之故。絕域二句，謂吐蕃請討祿山。敕書二句，謂朝廷望其助兵。宣命惟良，指巨川為正使。子云起官，指楊六為幕判。）

①李陵書：“剄身絕域之表?！薄蹲髠鳌罚骸笆咕龖雅约氨忠?。”②《漢書·婁敬傳》：使敬往結(jié)和親之約。③《唐書》：吐蕃俗謂疆雄曰贊，丈夫曰普，故號君長曰贊普，其妻曰末蒙。④《秦國策》：武安君曰：“繕治兵甲?！雹荨吨軙罚骸拔┝颊郦z?！薄抖旁姴┳h》：《漢書》宣帝曰：“與我共理者，其惟良二千石乎？”此詩用惟良本此，亦友于貽厥之類。李嘉佑《送五叔守歙州》詩“新安江自綠，明主重惟良”可證。時(shí)楊判官必膺郡守推薦，銜命入蕃，故曰“惟良待士寬”也。⑥【朱注】《漢書》言子云系出揚(yáng)侯，其字不從木。按晉羊舌氏食邑于揚(yáng)，曰揚(yáng)食我，后分其田為三縣，曰平陽楊氏，則揚(yáng)與楊同出一姓，故楊修有吾家子云之語?；蛞纱怂蜅钆泄?，不合用子云事，蓋失考耳。《揚(yáng)雄傳》：雄三世不徙官，有以自守，泊如也。

垂淚方投筆①，傷時(shí)即據(jù)鞍②。儒衣山鳥怪③，漢節(jié)野童看④。邊酒排金碗，夷歌捧玉盤⑤。草肥蕃馬健，雪重拂廬干⑥。

（此敘西行景事。上四言中途，下四言至蕃?！抖乓堋罚捍箿I傷時(shí)，有關(guān)臣誼。草肥雪干，善摹邊景。）

①《班超傳》：超為官傭書久。勞苦，投筆嘆曰：“丈夫當(dāng)立功異域，安能久事筆硯乎？”②《馬援傳》：援請討五溪蠻，據(jù)鞍顧盼，以示可用。③《杜臆》：“儒衣山鳥怪”，與“壯士恥為儒”同一感慨?！稘h·律歷志》：古之大夫，儒衣。庾信詩：“山鳥一群驚。”④蘇武杖漢節(jié)，注見本卷。⑤《蜀都賦》：“夷歌成章。”梁簡文帝詩：“玉盤余自嘗?！雹蕖短茣罚和罗澠章?lián)桑帳以居，號大拂廬，容數(shù)百人，部人處小拂廬。

慎爾參籌畫①，從茲正羽翰②。歸來權(quán)可取，九萬一朝摶③。

（末勉其成功歸國?！局熳ⅰ拷璞敲朗?，又恐其屈節(jié)外藩，故以慎謀畫，正羽翰戒之，欲其伸中國之威，不辱君命也。權(quán)位可取，言不終于判官。張注謂借兵之舉，權(quán)且取之，乃曲說也。此章首尾各四句，中二段各八句。）

①《晉紀(jì)·總論》：“籌畫軍國?！雹诤芜d時(shí)：“無因生羽翰，千里暫排空?！雹邸肚f子》：“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。羅大經(jīng)曰：葉石林云：杜工部詩，對偶至嚴(yán)，而《送揚(yáng)六判官》云“子云清自守，今日起為官”，獨(dú)不相對。竊意今日字，當(dāng)是令尹字，傳寫之訛耳。余謂不然，此聯(lián)之工，正為假云對日，兩句一意，乃詩家活法。若作令尹字，則索然無神，夫人能道之矣。且送楊姓人，故用子云為切題，豈應(yīng)又泛然用一令尹耶？如“次第尋書札，呼兒檢贈篇”之句，亦是假以第對兒。

按：元、白、劉賓客輩《汝洛唱和集·九日送人》“清秋方落帽，子夏正離群”，假對之工，本于杜句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