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歷軒轅紀(jì)①，龍飛四十春②。八荒開壽域③，一氣轉(zhuǎn)洪鈞④。

（從朝寧升平敘起。歲正紀(jì)歷，已四十余春。御世久，故八荒同壽。春和至，故一氣鉤陶。張綖謂歲初所作，是也。）

①《左傳》：郯子曰：“我高祖少皡摯之立也，鳳鳥適至，故紀(jì)于鳥，為鳥師而鳥名。鳳皇氏，歷正也?！弊ⅲ荷侔叄S帝子，鳳鳥知天時，故以名歷正之官?！妒酚涀ⅰ罚狐S帝居軒轅之丘，因以為號。北齊《享廟歌》：“龍圖革命，鳳歷歸昌?！雹诤鬂h李固疏：“陛下?lián)軄y龍飛，初登大位?！睍r玄宗在位四十二年，曰四十春，舉成數(shù)也。③八荒，注見前?！肚皾h·王吉傳》：“驅(qū)一世之民，躋之仁壽之域?！雹芤粴?，見二卷。張華詩：“洪鈞陶萬類?！?/p>

霖雨思賢佐①，丹青憶舊臣②。應(yīng)圖求駿馬③，驚代得騏驎④。沙汰江河濁⑤，調(diào)和鼎鼐新⑥。韋賢初相漢⑦，范叔已歸秦⑧。盛業(yè)今如此⑨，傳經(jīng)固絕倫⑩。豫樟深出地(11)，滄海闊無津(12)。

（此敘其入相之事。帝思良佐，而韋以舊臣登用，駿馬騏驎，比其充勝大任也。沙汰，舊相已罷。調(diào)和，新參初拜。盛業(yè)，承范。傳經(jīng)，承韋。深出地，謂學(xué)有根柢。闊無津，謂度之汪洋。）

①《唐書》：時雨潦六旬，上嫌宰相非人。楊國忠舉見素入白，帝以相王府屬，有舊恩，遂用之。所謂思賢佐、憶舊臣也。原注：“以老臣為相公之先人，誤矣。”《書·說命》：“若大旱，用汝作霖雨。”《黃瓊傳》：“賢佐為力?！雹凇尔}鐵論》：“公卿者神，化之丹青?！薄肚皾h·張安世傳》：朝無舊臣，白用安世?！妒鑿V傳》：“圣主所以惠養(yǎng)老臣?！雹鄄苤病东I(xiàn)文帝馬表》：“臣于先帝世，得大宛紫辟馬一匹，形法應(yīng)圖。”《秦國策》：呂不韋說陽泉君曰：“君之駿馬盈外廄。”④《梅福傳》：“欲以三代之法，取當(dāng)世之士，猶以伯樂之圖，求騏驎于市?！雹荨妒裰尽罚褐鼙褳槔舨可袝?，與許靖共議進(jìn)退天下之士，沙汰穢濁，顯拔幽滯?！斗ㄑ浴罚骸敖右詼熘??！睍r左相陳希烈以太子太師罷政事，故曰“沙汰江河濁”。⑥《莊子》：“陰陽調(diào)和?！薄稘h官儀》：三公助鼎和味。《楚國策》：“夕調(diào)乎鼎鼐?！雹摺稘h·韋賢傳》：本始三年，代蔡義為丞相，封扶陽侯。⑧《史記》：范睢，字叔，王稽載入秦，昭王拜為客卿，封應(yīng)侯。姜震英曰：象韋與范同出，故用范叔作對?！惧X箋】謂望見素去楊國忠，一如范叔之去穰侯，此曲說也。⑨盧僎詩：“盛業(yè)繼前修?！雹忭f賢兼通禮、尚書，少子玄成復(fù)以明經(jīng)仕至丞相，故鄒魯諺曰：“遺子黃金滿籯，不如一經(jīng)。”《匡衡傳》：材智有余，經(jīng)學(xué)絕倫。(11)《高士傳》：“豫章之木，生于高山?！薄妒酚涀ⅰ罚涸フ?，二木名，生七年乃可分別。(12)《抱樸子》：“滄海之滉漾?！?/p>

北斗司喉舌①，東方領(lǐng)搢紳②。持衡留藻鑒③，聽履上星辰④。獨(dú)步才超古⑤，余波德照鄰⑥。聰明過管輅⑦，尺牘倒陳遵⑧。豈是池中物⑨，由來席上珍⑩。廟堂知至理(11)，風(fēng)俗盡還淳(12)。

（此記其平時品望。向?yàn)樯袝试票倍?。又兼兵部，故云東方。持衡，吏部典選也。聽履，尚書登殿也。獨(dú)步，謂才藝出人。照鄰，謂韋杜世交。過管，謂精于天文。倒陳，謂工于書翰。下言乘時居位，能正君而善俗。）

①《后漢。李固傳》：“北斗為天之喉舌，尚書亦為陛下喉舌?！雹凇稌た低踔a》：畢公率東方諸侯，入應(yīng)門右?！额櫭纷ⅲ核抉R第四，畢公領(lǐng)之?！督检胫尽罚骸皳|紳者弗道。”【顏?zhàn)ⅰ靠N，本作搢，插笏于大帶與革之間耳，非插于大帶也。或作薦縉者，亦謂薦笏於紳帶之間耳。時見素以兵部尚書為相，率百官，故曰“東方領(lǐng)搢紳”也。③《晉書》：太康四年，制曰藻鏡銓衡?！短茣罚禾鞂毼遢d，見素為吏部侍郎，銓敘平允，人士稱之。④《漢·鄭崇傳》：哀帝時，為尚書仆射，每見曳革履。上笑曰：“我識鄭尚書履聲。”天子像帝座，故云上星辰。⑤魏文帝《與吳質(zhì)書》：“王仲宣獨(dú)步于漢南?！雹蕖稌罚骸坝嗖ㄈ胗诹魃??！薄蹲髠鳌罚骸安皶x國者，君之余也。”《論語》：“德必有鄰。”傅亮《修張良廟教》：“道亞黃中，照鄰庶幾。”⑦《魏志》：管輅喜仰視星辰，能明天文地理變化之?dāng)?shù)，人號神童。又自言天與我才明?！惧X箋】《唐書》：肅宗改元至德，十月，有星犯昂，見素言于肅宗曰：“祿山將死矣?！钡墼唬骸比赵驴芍酰俊币娝卦唬骸案?yīng)在德，禍應(yīng)在刑，昂金忌火，行當(dāng)火位，昂之昏中，乃其時也。明年正月丙寅，祿山其殪乎?！钡墼唬骸百\何等死？”見素曰：“五行，子者視妻所生，昂死以丙申。金，木之妃也。木，火之母也。丙火為金，子申亦金也，二金本同末異，還以相克。賊殆為子與首亂者更相屠戮乎?！币讯则?yàn)。⑧《前漢·陳遵傳》：善書，與人尺牘，主者藏弆以為榮。倒，壓倒也。⑨《吳·周瑜傳》、《晉·劉元海傳》并云：“蛟龍得云雨，終非池中物。”⑩《記·儒行》：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。(11)《前漢書贊》：“議事于廟堂之上?！薄读凶印罚骸熬煜轮晾怼！?12)東方朔論：美風(fēng)俗?！逗问险Z林》：阮孝緒嘆明賓山曰：“此言足使還淳返樸，激薄停澆矣?！?/p>

才杰俱登用①，愚蒙但隱淪②。長卿多病久③，子夏索居頻④?；厥昨?qū)流俗⑤，生涯似眾人。巫咸不可問⑥，鄒魯莫容身⑦。感激時將晚，蒼茫興有神⑧。為公歌此曲⑨，涕淚在衣巾⑩。

（未乃自敘困窮，而有望于韋相也。登用承上，隱淪起下。多病索居，寥落已甚，且驅(qū)逐生涯，資身無策，至此則天意難問，而吾道莫容矣，故不禁感懷賦詩，而聲淚交流。此條一步敲緊一步，乃陳情之最悲切者。張綖曰：公雖時邁，爭于求進(jìn)，然必吾道契合者，然后望其汲引，故獨(dú)與韋公歌此曲。此章四句起，下三段各十二句。）①沈約詩：“吏部信才杰?！薄稌罚骸爱犠扇魰r登庸?！弊ⅲ骸坝?，用也?！雹凇稐類羵鳌罚骸白阆掳溆廾伞！雹邸段骶╇s記》：相如素有消渴疾。④《檀弓》：子夏曰：“吾離群而索居，久矣?！雹萃豸釉姡骸盎厥淄L安?！薄稌x書》：謝尚脫略細(xì)故，不為流俗之事。⑥《列子》：鄭有神巫自齊來，曰季咸，知人生死、存亡、禍福、壽夭，期以歲月。⑦《莊子》：孔子再逐于魯，削跡于衛(wèi)，窮于齊，厄于陳、蔡，不容身于天下。⑧《杜臆》：“蒼茫興有神”，起下“歌此曲”，而此曲即所上韋相詩。蒼茫，意興勃發(fā)之貌。⑨庾信詩：“君能歌此曲。”⑩曹植詩：“歔欷涕沾巾。”巾，以拭淚者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