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橘少生意①，雖多亦奚為，惜哉結(jié)實小，酸澀如棠梨②。剖之盡蠹蝕，采掇爽所宜③。紛然不適口④，豈只存其皮。蕭蕭半死葉⑤，未忍別故枝。玄冬霜雪積⑥，況乃回風(fēng)吹⑦。

（病橘，傷貢獻之勞民也。首敘橘病堪憐。少生意，故其實酸澀而蠹，其葉半死易調(diào)?！抖乓堋罚骸拔慈虅e故枝”，偏于無知之物寫得有情。）

①《晉書·殷仲文傳》：“無復(fù)生意?！雹凇稜栄抛ⅰ罚禾?，今之杜梨。陸曰：其子有赤白美惡，白色為甘棠，赤色者澀而醉。③《詩》：“薄言采之?！薄氨⊙远拗?。”④《莊子》：“柦梨橘柚，皆可于口。”梁元帝書：“適口充腸，無索弗獲?！雹荨镀甙l(fā)》：“其根半生半死。”⑥劉楨詩：“自夏涉玄冬?！雹哜仔旁姡骸盎仫L(fēng)好送師?！?/p>

嘗聞蓬萊殿，羅列瀟湘姿①。此物歲不稔②，玉食失光輝③。冠盜尚憑陵④，當君減膳時⑤。汝病是天意⑥，吾愁罪有司。憶昔南海使⑦，奔騰獻荔支。百馬死山谷⑧，到今耆舊悲⑨。

（此借橘以慨時事。病橘不供，適當減膳之時，疑是天意使然。但恐責(zé)有司而疲民力，故引獻荔事為證。節(jié)節(jié)推開，意多風(fēng)折。此章兩段，各十二句。）

①鮑照詩：“橘生瀟湘?zhèn)??！薄渡胶＝?jīng)》：洞庭之山，其木多橘?！短茣罚禾吨萦虚僦?。《太真外傳》：開元末，江陵進乳柑橘，上以十枝種于蓬萊宮，天寶十載秋，結(jié)實，于是宣命賜及宰臣。②古詩：“此物何須用?！薄局熳ⅰ块俳Y(jié)實，一年多必一年少，故曰歲不稔?！秶Z》：“不稔于歲?！雹邸渡袝罚骸拔┍儆袷?。”《漢·陳咸傳》：“泰侈玉食?！弊ⅲ骸坝袷常朗橙缬褚??！雹堋蹲髠鳌罚骸皯{陵我城郭?！雹荨稘h書》：國有大災(zāi)，則減膳撤樂，示自責(zé)也。⑥又《息夫躬傳》：“民心悅而大意得矣?！雹摺逗鬂h·和帝紀》：南海獻龍眼荔支，十里一置，五里一候，奔騰險阻，死者繼路。唐羌為臨武長，上書言狀，和帝罷致之?！短茋费a》：貴妃生于蜀，好食荔支。南海所生，尤勝蜀者。每歲飛馳以進?！短茣罚簵钯F妃嗜荔支，必欲生致之，乃置騎傳送。走數(shù)千里，其味未變，已至于京師。杜修可曰：唐所貢乃涪州荔支，由子午道而往，非南海也。此特借漢事以譏之。⑧魏明帝詩：“百馬齊轡?！雹岵苤苍姡骸暗婈扰f老，不睹新少年?！?/p>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