將軍昔著從事衫①，鐵馬馳突重兩銜②。被堅(jiān)執(zhí)銳略西極③，昆侖月窟東嶄巖④。

（首敘其立功西陲。從事衫，初為幕府官職也。兩重銜，戰(zhàn)馬欲其牢固也。吳子良曰：將軍略地至西方之極，回視昆侖月窟，反在東矣。）

①從事衫乃戎衣。姜氏《杜箋》：魏孝肅詔百司悉依舊章，不得以務(wù)衫從事，即從事衫也。②《說文》：“驪馬，深黑色?！薄拌F馬，赤黑色?！毕热逶疲喝∑漶R色如鐵，亦取其堅(jiān)壯如鐵?！段簳罚翰芄需F騎五千為十重障?？鬃但曉姡骸皾h家嫖姚將，馳突匈奴庭?！薄墩f文》：“銜，馬口勒也?！雹邸稇?zhàn)國策》：“吾被堅(jiān)執(zhí)銳?！薄稘h書注》：“被堅(jiān)，謂甲胄。執(zhí)銳，謂利兵。”《爾雅》：“西至于邠國，謂之西極。”《列子》：“西極之國。”④郭璞《昆侖贊》：“昆侖月精，水之靈府?！薄堕L楊賦》：“西壓月■。”服虔曰：“■，音窟，月所出也?！薄渡狭仲x》：“嶄巖參差?！睄鋷r，山石高峻貌。

君門羽林萬猛士①，惡若哮虎子所監(jiān)②。五年起家列霜戟③，一日過海收風(fēng)帆④。

（次記其歸領(lǐng)禁軍。五年起家，驟躋顯貴也。一日過海，歸自青海也。）

①《漢·天文志》：北宮玄武虛危，其南有眾星，曰羽林天軍，玉者象之。應(yīng)劭《漢紀(jì)注》：“林，喻林木。羽，若羽翼?！变ㄔ唬簼h有羽林軍，蓋禁旅也。漢高帝《大風(fēng)歌》：“安得猛士兮守四方。”②《越絕書》：吳王許勾踐行成，子胥大怒，目若夜光，聲若哮虎?！对姟罚骸瓣R如虓虎。”言其勇也。監(jiān)，領(lǐng)也。③《魏其傳》：薦人，或起家至二千石。虞世南詩：“焰焰霜戟?jiǎng)?，耿耿劍虹浮?！薄旧圩ⅰ抗匐A三品，然后門列■截。④陸云詩：“安得風(fēng)帆，深濯髴滅?！?/p>

平生流輩徒蠢蠢①，長安少年氣欲盡。魏侯骨聳精爽緊②，華岳峰尖見秋隼③。

（此言其英氣過人。氣欲盡，讓其富貴功名也。華峰，比其骨聳。秋隼，比其精爽。）①沈約奏彈：“玷辱流輩，莫斯為甚?！薄蹲髠鳌罚骸敖裢跏覍?shí)蠢蠢焉?！弊ⅲ骸按来?，動(dòng)貌?！雹谟郑簶菲钤唬骸靶闹侵^魂魄?！弊赢a(chǎn)曰：“用物精多則魂魄強(qiáng)，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?！雹邸夺緧馍奖罚骸叭A岳太衡?！薄洞呵锔芯罚骸凹厩锼冀担楒罁??！?/p>

星纏寶校金盤陀①，夜騎天駟超天河②。欃槍熒惑不敢動(dòng)③，翠蕤云旓相蕩摩④。

（此言其威能弭患。星纏，喻馬飾。天駟，喻御廄。天河，喻御河。欃槍熒惑，比戎寇。翠蕤云旓.言儀仗。此皆狀其宿衛(wèi)軍容也。）

①【錢箋】《赭白馬賦》：“具服金組，兼飾丹雘，寶鉸星纏，鏤章霞布?！弊ⅲ阂越鸾M丹雘，飾其裝具，如星霞之布，蓋馬裝也?！薄稏|京賦》：“龍辀華■，金鋄鏤錫，方乞左纛，鉤膺玉環(huán)?！辈嚏咴唬骸敖痄[者，馬冠也，高廣各五寸，上如玉華形，在馬髦前。鏤，雕飾也，當(dāng)顱刻金為之?！对姟罚骸般^膺鏤錫。”所謂寶鉸，比其具也，第尊卑之制殊耳。錽，音晚。《杜詩博議》：舊注引鮑照詩“金銅飾盤陀，日照光蹀躞”而未詳其義?！短茣な池浿尽吩疲合仁侵T爐鑄錢寙薄，熔破錢及佛像，謂之盤陀。語頗相合。蓋雕飾鞍勒，以銅雜金為之。故有日照星纏之麗，而熔破錢及像像者，取其金銅相和，亦名盤陀也。②《史·天官書》：漢中四星曰天駟，旁一星曰王良，旁八星絕漢曰天漢。③《河?xùn)|賦》：“乘翠龍而超河兮。”《漢·天文志》：欃槍，妖星。熒惑，火星。④《子虛賦》：“錯(cuò)翡翠之葳蕤。”《西京賦》：“棲鳴鳶，曳云旓?！眳螙|萊注：”翠蕤云旓，皆旗也。旓，旌旗旒也。相蕩摩，舒閑也。”

吾為子起歌都護(hù)①，酒闌插劍肝膽露②，鉤陳蒼蒼玄武暮③。萬歲千秋奉明主④，臨江節(jié)士安足數(shù)⑤。

（末稱其忠也可以大用。趙曰：當(dāng)酒闌拔劍之時(shí)，以鉤陳則蒼蒼，以玄武則暮。萬歲千秋，言宜長為天子宿衛(wèi)，非特臨江王節(jié)士而已。此章前四段各四句，后段五句收。）

①《宋書·樂志》：《丁都護(hù)歌》者，彭城內(nèi)史徐逵之為魯軌所殺，高祖使督護(hù)丁旿收殯之。逵之妻，高祖長女也，呼旿至閣下，自問殮送之事，每問輒呼丁都護(hù)，其聲哀切，后人因廣其曲焉。宋武帝《丁都護(hù)歌》：“督護(hù)北征去，前鋒無不平?！雹凇稘h書注》：酒闌，言希也，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?！稘h書》：郎■疏：“披露肝膽，書不擇言?！雹垆ㄔ唬骸稌x書》：鉤陳六星，在紫宮中。故天子殿前亦有鉤陳，所以法天也。王安石曰：《三輔舊事》：未央宮北有玄武闕。舊本作風(fēng)玄武，誤。以武字為韻，卻無義理?！稘h書》：北宮玄武虛危，其南有眾星曰羽林天軍。鉤陳玄武，因天上有羽林星而類及之。④古樂府《上之回》：“千秋萬歲樂無極。”《大戴禮》：“可謂明主之道與。”⑤《漢·藝文志》有《臨江王》及《愁思節(jié)士歌》詩四篇。宋陸厥《臨江王節(jié)士歌》：“節(jié)士慷慨，發(fā)上沖冠，彎弓持若木，長劍竦云端?！薄局熳ⅰ俊稘h書》：景帝廢太子為臨江王，后坐侵廟堧為宮，徵在入自，時(shí)人悲之，故為作歌。《愁思節(jié)士》無考，本是二人，累言之故曰及，陸厥合之為一，甚誤。庾信《哀江南賦》：“臨江王有愁思之歌?！庇忠虼硕嘌囟４烁枨坝冒司滢D(zhuǎn)韻，中間各四句轉(zhuǎn)，末則三句兩句疊韻。蓋歌中音調(diào)，取其繁聲促節(jié)也。
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